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

作者：陈苑贤

今晚是七夕之夜。

方星和萧子逸的婚礼定在了上海新世界丽笙大酒店举行。因为飞机延误，所以等到你入席的时候，只剩下陆嘉许左侧的一个位置。

倒也不是故意设计，只是长年累月培养起来的默契，让他们自然而然地认定，陆嘉许身边必定会有你，反之亦然。这种习惯根深蒂固，以至于哪怕你们多年不见，都依旧无法戒掉固有印象。

“哟，好久不见。”

“嗯，好久不见。”

酒桌上气氛还算融洽，几句正儿八经地寒暄过后便开始胡话不断。年前跳槽到一所小游戏公司的陈澄正怂恿长着娃娃脸的彭彦与“一杯倒”的前上司尤然喝酒，留美攻读心理学博士的万羿夹在其中端正地坐着，笑意款款地看着台上播放的新郎新娘回忆录。

“我早上吃药的时候看到一条新闻。”

那么些年过去，陆嘉许的声线并没有过多改变，只是声量压低，字眼吞吐更显磁性。

“我突然一个激灵就反应过来。看来人生有很多事，要过了好久好久才会想明白。”

你没搭话，侧身看向陆嘉许，眉宇间依旧毫无波澜，可扶着茶杯的手指却微微一颤，随即捏紧杯壁。

“你那年问的这句话，原来是这个意思。”

陆嘉许看了看时间，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，他有点纠结，一来担心如果两人同时缺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，二来害怕你不愿意跟他离席。身旁的你大抵猜出了他心中的小九九，果断拉起他的手，两个人猫着腰，像极了背着爸爸妈妈偷溜出去玩的小朋友。

你们一路奔跑，穿过壁球馆，在台球室和棋牌室附近迷了路，又被室内游泳池的服务员赶了出来，最后花了足足十五分钟才走到酒店最大的开放式露台。

七夕夜又遇婚宴，酒店为了讨个好彩头，楼里楼外特意用彩缎装饰，檐下灯笼高悬，池中波光粼粼，一盏盏烛光河灯，与天上星河交相辉映。

你松开手，潮湿炙热的夏风从两人指缝间划过，刺出了一道不留伤疤的痕迹。“你还有十分钟的问话时间，不然我们就等着被围攻吧。”

脾气好并不等同于没脾气，来自方星的语言毒打能少挨还是避免吧。

“如果时间可以倒流，你想回到哪个时候？”陆嘉许轻喘着气，小心翼翼地问。这些年他变得不再尖锐，正在努力尝试回应身边人的关心。

你扶着栏杆，半个身子探了出去。处暑后的晚风透着一丝凉薄，裹着海棠和岩桂的幽香席卷而入。楼下庭院里开满了叫不上名字的粉蓝小花，今夜的月亮渗透出清亮寒清的光芒。

“我想回到最初认识你的时候。那天……好像也是七夕节。你拿了好多好多绿豆来我家，让姥姥帮你浸在鸡公碗里，你说，等它长出嫩芽，再用红、蓝丝绳扎成一束，就可以心想事成。”你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，一直扬着嘴角微笑。“但其实，这是女孩家在七夕节期间种生求子的仪式。”

“你啊……”陆嘉许似乎没想到你会给出这样的答案，一时间竟难得羞涩了起来。“我原本以为，你会选择不要喜欢我。”

“为什么呀？”你笑道，你的笑容依旧干净明朗，眉眼舒展，是释怀后的成长，是成熟后的稳重。“喜欢你这件事，我原本可是打算坚持一辈子的哦。”

在你过去所有值得怀念的回忆里，陆嘉许永远都是不可磨灭的耀眼景色。

“你呢？”

“我啊，我想回到第一次令你感到失望之前。”陆嘉许下意识握紧栏杆，他快速看了你一眼，随即低下头，垂下眼帘略显委屈。“因为，我希望能亲口和你说出那些年的遗憾和不舍，哪怕有利用你慈悲的嫌疑，可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在陆嘉许为数不多的构想里，你是唯一一个，他想从过去、现在一直带到未来的人。

你曾一度是他生命中的不可或缺。

“是不是很傻？但我真的是这样想，只要让你少失望一次，我们就可以多走远一步……备注不会改成全名，聊天置顶不会取消，我可以主动找你看电影看展览，你收下的东西依旧会放我床上，手机里面我们的合照会越来会多，我不用再偷偷让别人把生日礼物给你，我不用看到你在别人误会我们关系的时候着急澄清的样子……我不用再听到你跟我说‘再见’。”

“陆嘉许，变得温柔了呢。”你笑道，眉眼处少了几分稚气纯真，多了几分柔和坚毅。

最完美的成长，莫过于笑容温暖、内心柔软。最美好的陪伴，莫过于被温柔对待以后，自己也想变得温柔。夏日独有的炽热在空气中四处流淌，缅怀着彼此逝去的光阴。曾经的美好靠着残存回忆，在斑驳生锈的记忆宫殿里，敲响出一个个单调音符。

在季节交替中，那个男孩陪伴你看了整整七年的昼夜往复，日升月落。可山河远阔，烟火缭绕，少年一生全是风景，往后余生，便不劳烦他继续为你翻山越岭了。

天长地久有时尽，

此恨绵绵无绝期。

故乡小河七夕柔情水

作者：梁绍球

离开家乡进城生活多年，每年七夕节，我都会在住楼阳台，点起一炷好香，泡好一壶香茶，放上些时新水果，遥望星空，祈福许愿。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，长相斯守，白头到老，一生幸福。

在这个充满浪漫色彩的“中国情人节”七夕之夜，我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故乡小河的七夕柔情水，想起那童年的美好时光。

故乡是龙母故里一个山清水秀的山村。村边有一条叫清溪的小河，两岸树木葱茏，鸟语花香。流水一年四季清澈明亮，河滩净沙似雪，绿草如茵，大小彩石散落河床。这条小河是我童年游玩戏水的地方，留下了不少童真雅趣。

在这条小河上，我第一次听到了牛郎织女的美丽爱情传说。那时我在村小学读书，放学后总喜欢跟着大人到处乱跑。这晚正好是七夕节，我们几个小伙伴，跟着三叔到小河里游水。

三叔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，三十出头，细高个子，身上天生一种书卷气。他当过两年兵，退伍后回村务农。白天在生产队出勤，夜晚在小瓦屋里读书写作，是个勤奋的耕读人。小屋常常飘出他的歌声。他很会讲故事，给我们讲过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传》和《西游记》等。我们很喜欢他，说他“一肚子墨水，满脑子故事”，平时就常到他小屋要他讲故事。

七夕这晚我们和三叔在小河冲凉后，一起坐在沙滩上聊天看夜景。夜色中看见村里人继续来河里洗头冲凉和打水。这时三叔问我们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？我们说是“七夕节”。他再问我们知不知道七夕节的来由，是否听过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？我们摇摇头：“不知，老师没说过。”三叔又问我们想不想听这故事？我们异口同声地说：“想！”

于是三叔就给我们讲起了牛郎织女的美丽爱情故事：传说很久以前，牛郎与老牛相依为命。一天，老牛叫牛郎去森林的湖边，说会看到一位美丽的姑娘，跟他有姻缘。牛郎心感奇怪地去了，遇见了天仙下凡的织女，两人一见钟情，结为夫妻，过起了男耕女织幸福生活，并生下一对儿女。可这事很快被天帝知道了。织女是天帝的七女儿，私下凡间结婚生子触犯了天条。于是王母娘娘亲自下凡，强行把织女带回天上。牛郎心急去追，可上天无路啊，这时老牛就对他说：“我要死了，我死后用我的皮做成衣服，穿上便可上天了。”说完老牛便死了。牛郎就按照老牛的话，用它的皮做成背心穿上，用箩筐挑着一双儿女，腾云驾雾上天追赶织女，眼看就快追上了，王母娘娘忽地拔下头上的金簪，划出了一条波浪汹涌的天河，阻挡住牛郎的去路。夫妻俩被分隔两岸，相对哭泣。他们的忠贞爱情感动了人间喜鹊，它们成千上万飞上天去，在天河上搭成鹊桥，让牛郎织女走上鹊桥相会。王母娘娘无奈，只好允许牛郎织女每年农历七月七日鹊桥相会。后来每到这天，凡间的姑娘都会在花前月下，仰望星空，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，祈祷自己能有称心如意的美满婚姻，乞求上天赐给自己能像织女那样心灵手巧等，由此成为了七夕节……

三叔把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讲得绘声绘色，我们也听得如痴似醉。三叔仰望星空，指着天上的景象对我们说，你们看，天上那条由南向北茫茫白带就是天河，又叫银河，河西是织女星，河东是牛郎星，两星隔河深情相望。中间斜跨过河带有黑点的线条便是鹊桥，这条鹊桥只在七夕才有的。牛郎织女就在这鹊桥上相会。七夕星空充满了诗情画意啊。

听完牛郎织女的美丽爱情故事后，我们深受感动。那时我们虽然天真烂漫，但也爱憎分明。我们喜欢牛郎织女的勤劳勇敢，对爱情的坚贞不渝。赞扬老牛的牺牲精神，憎恨王母娘娘的无情，也恨那条天河阻挡牛郎和织女相会。更羡慕人间喜鹊飞上天河搭桥成人之美。我们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喜鹊飞上天河搭成桥，让牛郎织女夜夜相会。

三叔随后又给我们讲了七夕的习俗活动，如乞巧许愿，沐浴储水等，特别讲了七夕水的神奇。用七夕水冲凉洗头，可去疮毒痱子，少生病，强身健体，延年益寿。七夕水还有美容养颜作用，女人洗了会更加健康美丽；用新埕储存七夕水，几年不腐。平时如有感冒发烧，饮用七夕水病也会快好。我们问为什么呢？三叔说：传说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前，天上七仙女都会到天河洗浴；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时的悲喜眼泪，也会滴落河中，这些沾满仙气的天河水，会化作雨雾洒下人间，因此七夕水是神仙水，是天上柔情水，凡人用了好处多多。此刻，我才明白乡亲们七夕来河里洗头冲凉和打水回家储存的原因。

后来三叔还给我们背诵一些古诗词：“银烛秋光冷画屏，轻罗小扇扑流萤。天街夜色凉如水，坐看牵牛织女星。”  “纤云弄巧，飞星传恨。银汉迢迢暗度。 金风玉露一相逢，便胜却人间无数。    柔情似水，佳期如梦，忍顾鹊桥归路。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？”

那时我们年纪小，不大明白诗词的意思，但觉得新鲜有趣，于是就纠缠着三叔，要学这些诗词，三叔就教给我们。

自从七夕那晚听三叔讲了七夕故事后，我们总是盼望着明年的七夕快点到来，到时能去河中洗七夕水，眺望天空牛郎织女星升起和天河鹊桥出现，更想让牛郎织女快点鹊桥相会。七夕成了我们儿时最快乐的节日。此后在读小学的几年间，我们的七夕节都是在小河中快乐度过的。    

七夕也成了我们村里的传统习俗。每到七夕节，清溪河总是热热闹闹的，到处欢声笑语。大人们洗头装水，小孩子赤着身戏水。村里的姑娘们，把三千秀发洗得乌黑发亮。她们本来青春靓丽的脸庞，经过七夕水洗浴后，更显得粉红润泽，娇美可人。

这晚，三叔会用磁性的嗓音，唱起山歌：“我爱清溪河哟，水长幸福长；我爱龙母乡哟，四季稻果香……姑娘秀发长哟，姻缘好欢畅；小伙歌声扬哟，生活好梦想。春蚕吐新丝哎，夏蜂采蜜忙。丰收谷满仓哎，新娘喜拜堂……要学牛郎勤心耕哟，要学织女巧手织云裳，莫啊莫学划河无情王母娘……”

村里的山歌手画眉嫂，这时也会跟三叔对歌：“山歌好比七夕水哟，给人幸福多；山歌好比牛郎情哟，给人好运多；山歌好比织女手啊，给人彩衣多……”

“柔情小河水哟，牛郎织女泪，中有喜情来哟，也有悲情在。妹把爱心栽哟，哥把爱心采，七夕两心悦哟，幸福花儿开……” 歌声嘹亮，回荡在小河两岸。

有一年七夕，我们在沙滩上，还听到三叔跟小学新来的陈老师，以七夕为主题作对联，两人知识渊博，厚积薄发，妙趣横生，吟出了十多副对联。那时我们不懂平仄联律，对这些对联意思还是一知半解，只是觉得好听有趣，所以有些对联至今还记得，如“七夕柔情天路客，一篇锦字鹊桥仙。” “人间锦绣，千般巧艺思织女；银汉风流，七夕柔情慕牛郎。”和“古今故事仙凡愿；天地奇缘儿女情。”等等。

小河中有一条石坝，为冬季枯水期截留河水灌溉农田之用。而平时河水丰盈，漫过石坝倾泻而下，形成坝下水位较深。我们都喜欢在这里游水。

不知那年起，这条河坝也约定俗成地成为村里人游水时，男女分开的“楚河汉界”。坝下深水区是我们男人和小孩的水域，坝上竹林边河区为妇女洗头冲凉的地方，也是男人的禁区。七夕这晚，村里的二叔婆，会拿着大葵扇和手电筒，坐在石坝旁边河堤上看守，禁止我们男的进入上游“女儿国”。那时我们几个顽皮小孩，总会在河中故意逗二叔婆，大声地喊叫： “二叔婆，我们上去啦！”随即岸上传来二叔婆沙哑凶恶的骂声：“上来就打死你这帮百厌仔……”我们听后嘻哈大笑……

那时姐姐在村小学做民办老师，七夕之夜也同村里的一帮小姐妹到小河洗头冲凉。少女时代的姐姐是村里的美人，七夕从河里洗浴回来，秀丽的脸蛋上泛着红晕，荡漾着笑容，半湿的秀发披散在肩膀上，体态轻盈，我觉得这时候的姐姐最美，真像仙女一样好看。一帮小姐妹跟在她的身边，像喜鹊一样吱吱喳喳地说着话，说的都是姑娘家的针织活，什么织毛衣的高低针，桃子领和绣花颜色等女红之类。姐姐从河里回来，也挑回了满满的两大桶七夕水，把它倒入屋里的新瓦缸储存。

这时候，母亲早已把桌子搬到院子里，点上一炉香，摆上一桌水果，让姐姐她们拜祭“七姐”，乞巧祈福许愿。

    村里人都称赞姐姐织的毛衣很好看，说她乞到了天上织女的手艺。姐姐穿着新织的毛衣出去，回头率很高，当然姐姐本身就长得漂亮，毛衣让她更光采照人。我穿着姐姐织的毛衣也感到自豪，许多人也赞不绝口。姐姐简直成了村里的“织女”。村里的小姐妹都来家里找姐姐请教。那时姐姐的房间，总是欢声笑语不绝。

我们的童年时代没有手机电视，没有互联网，只有下河戏水，上树捉鸟，泥田打仗，最大乐趣是听大人讲古，所以对三叔讲的七夕故事，印象特别深刻。有关诗词也学会不少，如杜牧的《秋夕》，秦观的《鹊桥仙》等。这些名篇至今不忘，仍可成诵。当然对诗词的理解也比童年时深刻得多了。

至今故乡的七夕节，不仅保留了小河洗头冲凉，储存七夕水和乞巧许愿祈福等习俗，而且增加了不少新的内容，如七夕歌咏比赛，女红手艺技能展演，诗词楹联征文和书法比赛等，七夕节目更加丰富多彩。

七夕节又叫”拜七姐”，“乞巧节”，意义在于推崇对爱情的坚贞，婚姻的忠诚，恪守不离不弃，相守到老，一生幸福的理念；“拜七姐”也是传承了古代少女在七夕节，对女神谒拜，祈祷上天给予自己美满幸福婚姻的愿望，表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，对美满幸福婚姻的憧憬。“乞巧”更是乞求上天能赐给自己聪慧的心，灵巧的手和多种手艺技能，反映了人们不断追求智慧和劳动致富的幸福梦想。因而七夕也被称为最美的“中国情人节”。

许多年过去了，而小时候故乡七夕节的情景，却常绕心头，难以忘怀。故乡小河那葱茏河堤，那七夕柔情水，也成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。

七夕诗联

作者：钟仪

战疫高歌五谷丰，

金风新月耀苍穹。

迢迢银汉惊牛女，

独望神州乐不同。

联二副

（一）

朝朝暮暮情未了

岁岁年年思无涯

（二）

银汉迢迢，暗渡鹊桥双星恨

烛光点点，良宵情侣两地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