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针指向晚上十一点,吵吵闹闹的客厅终于安静了下来,几个牌友打了两局似乎还意犹未尽,边出门边说明天继续打,不服输。
躲在房里的敏秋无奈地摇了摇头。真是的,他们怎么那么喜欢打牌呢?已经在这里打了好多天了,敏秋感觉头都被他们吵大了,连觉都睡得不安稳,真是吵死人。平日敏秋盼着早下班,业余时间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,比如看看书报、写点东西、听听音乐,可现在宿舍环境遭到严重干扰,搞得敏秋都怕下班,下了班还想在办公室多呆一会。每每吃完晚饭回到宿舍,一见那几个人又在开台大战,敏秋的心就往上提起,一阵一阵的紧张。虽然敏秋脸露不悦,但他们却装作没看见,照打不误。工余实在太无聊了,晚上无所事事,难以打发空寂的时光,他们总算找到了打扑克牌来娱乐自己,既玩得开心又不用担心象打麻将那样会输钱,何乐而不为。每次只要有一人提议,好几个人便热烈响应,举双手赞成。
待他们走后,敏秋实在忍不住了,便对室友阿可说：“阿可,你明知道我要看书写东西,需要安静的环境,为什么还天天带他们来宿舍玩牌呢?你不要再带他们来了,我真的被你们吵得受不了啦。”
阿可一脸不屑,神情冷漠地说：“房子又不是你一个人住的,为什么不能来玩?等他们走了你再写就是了。”
“说得轻巧,要动脑筋想啊,何况吵得我连书也看不进去,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写不出来了。你们不可以换一个地方打牌么?”
“大家都是同事,来这里玩下牌都不高兴,你太没有人情味了。你不想他们来他们偏要来。”小可拉长一张脸,一副挑战的样子。
“难道你们这样就有人情味么?下了班各人有各人的生活,你们喜欢天天打牌是你们的事,为何不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?你这样也太霸道了吧,做人不能太自私了。”敏秋也生气了。这年头,老实人就是受欺负,忍气吞声这么多天,象只受气的小老鼠躲在房里生闷气,哪知委屈都白受了,没有人会说你的好处。
把话挑明了,敏秋感觉同事们对自己的明显敌意,说话阴阳怪气,冷嘲热讽。那帮牌友也转移了阵地,聚在另一间宿舍,边打牌边议论敏秋的不是。
敏秋对此懒得理会,乐得自己耳根清凈。进厂做了多年人事,目睹写字楼换了一茬又一茬文员,人数也由以前的十几个增至现在二十多个,人多口杂是非就多,人际关系更加复杂。有些人热衷于拉帮结派、勾心斗角,以显示他的不凡才能和影响力；有些人爱搬弄是非,说长道短,对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。敏秋尽量不掺和进去,免得被人利用之后又被踢出局,认真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,坦然面对写字楼发生的大小事情,心静平和。
刚进厂那段时间,敏秋和阿可关系也很密切。阿可在厂里做了几年文员,对厂里很多事情都很熟悉,人很精明也霸气十足,为人十分有心计。她很有一套做人的手腕,表面嘻嘻哈哈待人热情,令人对她顿生好感毫无戒备,直至完全信任她,对她掏心掏肺以诚相待。但阿可这人诚府很深从不吃亏,背后对人也不太仁义,对谁都心存一丝敌意,关键时刻会给你来那么一下子,就象软刀子割肉很难见血,让你猝不及防,受到伤害还不觉得痛,很多情况下是被人中伤了还蒙在鼓里,一昧在她面前诉苦,博来她的“善意同情”。
交往久了,互相都了解各自的脾气和性格,阿可看不惯敏秋那副清高模样,背地里时不时会跟同事说敏秋太小气太寒酸,不舍得吃不舍得穿,象只铁公鸡一毛不拔。其实阿可自己待人也很刻薄,这点敏秋早已领教。一次因为敏秋家人来访在宿舍住了几天,炒菜做饭的超了几度电,阿可当即便气势汹汹地责怪过敏秋，搞得她心里很不舒服。诸如此类几次这样的鸡毛小事之后,两人的关系便不愠不火,交情日益淡薄。
最近一段时间是写字楼的多事之秋,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,引起大家一阵惶恐。
这事还得从叶清说起。
叶清性格大大咧咧,待人比较豪爽大方,常常会请阿可去家里吃饭喝靓汤,公差办事回来也不忘给阿可带上一些可口零食,从老家带来分给大家的土特产也特意给阿可留双份。两人情同姐妹,无话不谈,关系十分要好，实实羡煞了那些进厂不久的同事。被叶清如此重视,阿可自然心花怒放,洋洋得意,张口闭口说叶清的好话,偶尔也会有所表示,但大都是借花献佛,利用客户请客吃饭邀叶清一同前往,从来不用自己掏钱买单。
谁也想不到,这么要好的两个人,一夜之间却突然变成了仇人。
事情的起因是几百元钱。
这天下午快下班时,做出纳的阿可和会计结算当天帐目,算来算去发现少了几百元,惊得花容失色。
阿可不停地说,怪不得这些天老是心里发慌,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,昨天还写错了几张支票,怎么今天就不见了钱了呢。
阿可仔细回忆早上领取备用金到一天支出的每个细节,大都记得很清晰,觉得不会有误,唯一模糊不清的是早上借给叶清的钱记不太清楚。
刚好叶清外出办事回来,阿可忙叫过她问: “叶清,今天早上我好象点多了几百元给你,把它还给我。”
叶清说:“早上出门匆忙,我也没有数钱,让我看看……”转身翻包查数, “没有,办事剩下的钱都在这里,没有点错。”
阿可满腹狐疑地逼视叶清, “你每次借了钱都会当面点清楚,为何这次就没点呢?不会这么巧吧。我记得真是点多了给你。”
“你要是怀疑,可以检查我的包。”
“看包有什么用?”阿可冷冰冰地丢下一句,转身去饭堂吃饭去了。
餐桌上阿可对敏秋说起此事,凭直觉硬是觉得叶清可疑,她出门一整天了,早已把事情处理好,想好了回来怎么应付。
一会儿叶清也上来吃饭,小心亦亦地解释说: “阿可,真的没有。凭着我们两人这么好的友情,我会要你那几百元钱?如果拿多了我会还给你的,不信可看我的包。要不敏秋,你来检查一下吧。”
“关我什么事?我看了也没用,你叫阿可自己看吧。”敏秋低头吃饭。
阿可边看钱包边询问叶清一天的费用情况,并留意观察叶清脸上的表情变化。
回到宿舍,阿可气呼呼地地对敏秋说: “钱肯定是叶清多拿了。敏秋,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?为什么她能这么冷静﹖碰到这种事情竟然脸不红来心不跳,换了任何人都会很激动，会申辨会发誓,她怎么不敢发毒誓呢?明摆着就是心里有鬼。”
敏秋安慰阿可,或许事情还有转机,要她再仔细想想,是否放错了地方。
阿可一口咬定就是早上多给了叶清,当时借钱给叶清时脑子里还闪了一下,但就是忘了重数一遍。想到要自己赔钱填数,等于白干了半个月,阿可就心痛得要命,越说越气愤,清瘦的脸上淌满了泪水。
自上次因为打牌事件闹不愉快后,阿可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跟敏秋说知心话了。望着哭诉的阿可,善良的敏秋忘了往日的不快,尽力给她以慰藉,并答应阿可明天找机会劝劝叶清,要她把钱还给她。
第二天叶清不用出去办事，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,敏秋试着问起这事,叶清态度坚决否认。
看样子钱是追不回来了,阿可恨得咬牙切齿,两眼喷火,当着众人的面和叶清在办公室里大吵起来。
“叶清,你拿了我的钱出门会给汽车撞死,一家人都不得好死。你敢不敢发毒誓?”
“发就发,怕你不成。你冤枉我你也会给汽车撞死。”
“你每天要坐车办事,给我当心点。”
“自己丢了钱却无端懒别人,真是白交了你这个朋友。”
“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,几百元钱买断我们之间的友情,除了公事,私交免谈。”
……
两人唇枪舌剑,各不相让。大家屏住气息,静观这埸好戏,有点幸灾乐祸的快意。
事情闹到这一步还不算完,阿可和叶清除了互相恶毒攻击,诅咒谩骂,还互爆隐私,道出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。
值班室旁边有一个关公香案,为应毒咒以解心头之恨,阿可开始每天早上烧香拜佛,希望普萨显灵让叶清遭到报应。对叶清所报销单据,阿可每张都认真检查,发现破绽剩胜追击,并翻出以往她所报销的那些单据,终于挖出了好多张叶清虚报的费用和票据,左证叶清是个贪心的小人,拿钱拿惯了。
叶清也火了,搞了多年外勤中间肯定有些猫腻,哪知今天会栽在她的手里,以前真是瞎了眼了。既然你不仁我也就不义,你说我的坏话我也会揭你疮疤,这叫一报还一报。叶清也很快行动起来。
叶清逢人就说, “你以为她真丢了钱呀,我才不信呢,丢了钱还会那么开心,天天打牌煲电话粥,嘻嘻哈哈多高兴。”
叶清还把以往知晓的阿可从客户手中得过的好处列了一份清单,外加她冒领离厂人员工资一事。
此话一出,一片哗然,众人唏嘘不已,发出诸多感慨。有人说阿可心太狠了,不就是几百元钱么,丢了就丢了,想开点不要太计较,自己过失在先,何必做得这样绝?现在好了,连累自己也出事多不划算;也有人说真是太可怕了,钱的问题很难说得清楚,都在一个写字楼上班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,以后还怎么相处呢?
事情很快传到老板耳朵里,老板震惊之余赶紧派人着手调查,并完善写字楼各项工作管理制度和环节,堵塞漏洞,对阿可和叶清两人的态度也急转直下,要她们另谋高就。
敏秋觉得她们实在可惜,顿悟做人要有颗宽容豁达的心,善待别人也就等于善待了自己,人与人之间何必咄咄逼人,何况曾经那么知己。退一步海阔天空,晴朗无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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